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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寶榮總是喜歡說「從頭來過」。

 

每當他對一段感情感到厭倦,他就會說這句話。可當他想要重拾與黎耀輝的關係時,他也撒嬌地說出這句話。何寶榮就像是自由來去的風,黎耀輝則是緊扎根地面的樹,或許何寶榮就是這麼想的,只要他想回來,隨時都能「從頭來過」,風繼續四處吹送,樹永遠都會在那裡,從頭來過,再也簡單不過。

 

黎耀輝究竟給了何寶榮多少次機會?電影裡沒說,也許一開頭的公路旅行不歡而散,不是第一次,也許何寶榮在公路旁所說的「從頭來過」,也不是第一次,從黎耀輝當下的反應以及後來重逢時的暴氣推敲,這對同性情侶極有可能一直在這個循環裡往復,經歷了許多次從頭來過。

 

但這一次不一樣了。

 

也許是黎耀輝真的心灰意冷,也許是因為小張引起了何寶榮的醋意,也安慰了黎耀輝的失意,更也許是因為黎耀輝為了治療失戀的放縱,去了同性成人小電影院、去了公廁,然後體會到原來他跟何寶榮一樣,都是因為「寂寞」使然,在那一刻,他放下了何寶榮,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沒那麼不一樣,也發現自己沒辦法完全填補何寶榮的寂寞,才讓他一再地親近、離開、再親近、再離開,有如候鳥一般。黎耀輝終於可以接受何寶榮的習性,卻也終於斷然放棄成為他的歸宿。

 

掙了足夠返回香港的錢,去了伊瓜蘇瀑布,都是黎耀輝終於決定揮別過去向前走的證據。站在瀑布旁任由水花噴濺,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河水,我們也分不清黎耀輝臉上的表情是憤恨還是遺憾,那句「我一直以為,站在瀑布下的會是兩個人。」平淡地說出,這個終其一生可能都無法實現的承諾,扎得人心淌血,但最終會形成心頭上的一道疤痕的,總有那麼一天。

 

是啊,我做了那麼多。他想租車而非坐車去看瀑布時,我妥協了;他一句從頭來過掉頭就走,我沒有挽留地接受了;他突然跟我相遇,又突然邀我見面,我也去了;他無來由地送我一支金錶,我沒有拒絕;他被揍了,他雙手淌血,我送他去醫院治療,我看顧他,我煮飯給他吃、幫他擦澡、讓他住在我的地方、躺在我的床;他半夜想要抽菸,我頂著冷風下樓買給他;他想要晨運,我不情願還是陪他去了,搞到自己發燒,結果他居然還要我煮飯給他吃,我也居然真的去煮了;他復原了,覺得不自由了,吃小張的醋了,亂翻我的東西了,想要討回護照了,想要離開了,我除了一句「我是不會把護照還你的」,什麼辦法也沒有,還是任由他像風一樣,再度自由。

 

黎耀輝某個程度上充滿矛盾,他想綁住何寶榮,卻一再縱容他的任性;他想要跟何寶榮一樣任性,卻也發作不起來,拿何寶榮沒轍。兩人在一起時,的確有許多如「春光乍洩」般的美好,黎耀輝貪戀著這些美好,所以可以一再矛盾,幾乎沒有極限地對何寶榮讓步。但讓步不是美好愛情的最終解,先天的個性與後天的溝通才是,可惜這兩者都不存在於黎耀輝與何寶榮之間,光是用情至深遠遠不夠。

 

電影沒有演到黎耀輝回到香港,最終一幕停留在他返回香港的前一夜,來到台北想要探望小張無果,乘坐在捷運上的畫面,表情似是釋懷、似是惆悵,而那一抹春光,我相信會一直停留在黎耀輝的心中,也一直停留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那個小房間中。

 

縱然沒有美好結果,至少我們相遇過、快樂過。春光乍洩即逝,也許只是短暫一瞬,卻也未曾不可是剎那成永恆,總比從來不曾出現過要好得多。有了那道春光,我才能成為今天的我,你也才是今天的你,願從今以後你我各自安好;而那句「從頭來過」,別再對任何人說,因為許多事情一旦錯過,是再也沒有機會從頭來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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